魏府的大火燒了一整夜，火光抵天，似把天燒出了一個窟窿。

翌日清晨，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。

人們圍在魏府門前，瞧著一片廢墟的魏府，唏噓不已，誰能想到堂堂赤峰大將軍落得如此下場。

今兒天未亮，宮裏就傳了密令，魏鋒連夜帶幾百精兵欲與敵國匯合，仗著王上對他的信任，對凨國不利。

王上特下秘召，將魏鋒就地處殺。

通敵叛國，罪無可赦，魏府百條人命都葬身火海。

“……聽說魏夫人是敵國細作。”

“……那魏大將軍一定是受其夫人蒙蔽，造孽啊，敵國細作怎麽能混入凨國，還當了這麽多年將軍夫人，享了這麽多年福……怪不得她身為將軍夫人，大小宴會都不參加，躲在魏府閉門不出，是怕被發現吧。”

“是都該死，一個細作生下來的孩子，怎麽能在凨國活下來……”

……

小縵扯了扯葉梓妤的衣袖：“小姐，我們別在這呆了，小心惹禍上身啊。”

葉梓妤心裏說不上來的難受，她是真心想和魏玲瓏好好相處的。

“小縵，我不是在做夢吧。”

她不敢相信偌大的魏府府邸，一夜之間，變為廢墟。

“小姐，都燒成這樣了，還能有假嗎？”小縵不敢細想，那麽多條人命呢，活生生被燒死，得多痛苦啊。

萬二品千金一得到消息，就坐著肩輿趕過來。

她從肩輿上緩緩下來，瞥了眼站在一旁的葉梓妤，輕哼一聲，手執著一柄精致的絹扇，瞧了眼被燒的不成樣子的魏府：“魏家是徹底完了。”

“萬小姐，”小縵瞧自家小姐要為一個死了的人出頭，想拉住她，心有餘而力不足，“如果你愚昧不自知，大可不必出門讓人看笑話。”

萬二品千金狠狠瞪著她：“怎麽，我知道你靠近她的目的，來為了接近長溯公主，可惜了，你想傍上大腿的人，已經死了。”

她以扇掩著鼻，免得聞到刺鼻的焦糊味：“想必你也聽說了，她母親可是敵國細作。魏大將軍可真是倒了大黴，可被害慘了。魏玲瓏也真是，指不定她早知道她母親是細作，可偏瞞著。現在仔細想來，十六殿下都差點被她那天真無害的模樣給誆騙了，真是細思極恐。”

“魏府已倒，她也已經死了，她不曾對你不利過，你就不能口下留德嗎？ ”

萬二品千金忽地不作聲了，人都死了，她還這般糾纏，顯得她愈發沒品了。

魏府都成一片廢墟了，她在這裏呆著也沒什麽意思，喚來擡肩輿的人，坐上肩輿就離開了。

***

品衿殿內，得令來打掃的宮婢交頭接耳，一聽見長溯起身的動靜，各自散開。

長溯披著外衫一邊走一邊喚玉琉，昨夜她睡得早，連玲瓏什麽時候離開都不知道。

聞聲，一宮婢抱著毛撣子上前：“公主，你醒了，早膳已經備好。”

長溯擡眸，瞧了瞧這幾個眼生的宮婢：“你們先前是哪個殿裏的，玉琉呢？”

抱著毛撣子的宮婢語塞，不知該怎麽回。

一拿著帕子的宮婢回道：“公主，我們是得王後的令，來品衿殿照顧公主的，以後公主的起居都由我們……”

“玉琉呢？”長溯直接打斷她的話，“我不管你們是得誰的令，我現在問你們玉琉在哪兒？你們只管回答我便是。”

“我們也不知道玉琉姐姐去哪兒了。”宮婢聲音越來越小。

“我自己去找她。”

宮婢見長溯要出殿，頓時慌了，一宮婢想不出法子，只得攔在長溯面前。

“你們攔著我？”長溯輕蹙著眉，王後派了宮婢來她的宮裏，一定不是什麽好事。

“公主，你別為難我們，我們只是地位低下的奴婢。”

“那就是你們知道？”長溯努力冷靜，“玉琉究竟去哪了？”

一宮婢直接跪下，給長溯磕頭：“公主，你就別問了。”要是她們說了什麽，她們也只有死路一條。

她們是今早得到王後的令，來品衿殿侍奉公主。

別殿的侍隨各個殿裏都走動，消息也靈通，說是讓她們去品衿殿千萬別亂說什麽，他昨兒後半夜可是親眼瞧見玉琉被杖斃，被兩個人擡出宮扔了，身上僅存的玉器都被搜搶了。

“快說！你們知道什麽？”長溯手扶著桌角，手腕上的白玉鐲子被敲得一響。

“大清早的，怒火這麽盛，身子怎麽能養好？”王後緩緩走進殿內，瞧著面色不好的長溯，裝出一副關懷的樣子，“長溯啊，你這臉色怎麽這麽差？”

長溯瞧著她惺惺作態的樣子，只覺得惡心。

“玉琉呢？”長溯眸中蘊淚，她心裏已經有答案了，“是不是你做的？”

王後輕笑一聲：“一條賤命罷了，”說完，將一支簪子丟在長溯的跟前，正是那支面人簪子，不過已摔得面目全非，“不過她對你還真是忠心，嚴刑逼供，寧死不屈。”

“你究竟對她做了什麽？”長溯踏過簪子，眼看就要朝王後撲來，王後身邊的月驪眼疾手快地攔在長溯面前。

“公主，你不可對王後放肆。”

王後手一擡：“沒事，反正她也放肆多回了，不差今日一回，”王後湊近長溯，“長溯啊，好好養身子，你的好姐妹魏玲瓏的喪事不想參加嗎？”

王後再次給了她重重一擊。

長溯腳下一軟，差點站不住，有眼力見的宮婢趕忙上前扶住她。

“胡說，”長溯搖著頭，她不信，王後一向看不慣玲瓏，一定是在咒她，“我不許你咒她。”

“人都死了，我咒有何妨？”王後看著長溯越來越差的臉色，心裏竟覺得痛快，“既然那個質子也走了，你就安心養身子。你說你這副樣子，白送給紀左相的兒子都不會要。”

“滾，”長溯眼底染上猩紅，手指著殿外，“滾出去！”

月驪為王後不平，她身為公主，話語怎麽能如此，竟然還讓一國之後滾出去？

“今日我心情好，不與你計較，”王後扶了扶腦袋上的珠冠，“月驪，我們走。”

王後離開，長溯忽地癱軟在地。

宮婢慌了，她們也是今日才來品衿殿侍奉的，要是哪裏做得不好，可是要被罰的。

一宮婢小心翼翼地開口：“公主，奴婢幫你梳洗吧。”

“出去，”長溯嘴唇微動，“你們都給我出去。”

見狀，宮婢也不好再說什麽，行禮離開。

半晌，長溯擡手抹去眼角的淚，強撐著身子站起來，她要找父上，為玉琉討回公道，還有玲瓏……她要證明，是王後在胡說。

長溯顛顛撞撞地來到萬華門，尤侍一瞧見她，立即上前：“公主，你怎麽來了？”

“尤侍，快，我要見父上。”

尤侍一臉為難，自打知道魏鋒已死的消息，王上就將自己關在殿內，不管什麽人，一概不見。

“連我也不見嗎？”長溯推開尤侍，直接上前拍著殿門，“父上，父上，長溯有事求見父上。”

“公主。”尤侍在一旁，攔也不是，不攔也不是。

須臾，殿門開了。

長溯驀地沖進去：“父上，玉琉，玉琉她……”她跪在殿前，忽地瞧見地上那份血書，上面赫然寫著：魏府之人皆亡這幾個大字。

她抓起血書仔細看，仍不能相信：“父上，這到底是什麽？”

王上閉了閉眼：“蘇瑚乃細作，魏鋒通敵叛國，其心可誅，魏府之人皆殺。”也不知道他是在告訴長溯，還是在告訴自己。

“不會的，”長溯一瞬崩潰，“父上，一定是弄錯了，父上。”

尤侍紅著眼，走上前，扶起長溯公主：“公主，是真是假，王上自有定奪，您還是回殿休息吧，”說完，喚來宮婢，“帶公主回殿，好好休息，要有怠慢，唯你們是問。”

“不，不是真的，不是！”長溯大喊，身子本就虛弱，哪禁得住這樣的打擊，傷了元氣，忽地暈了過去。

“公主！”

……

晚笠一得到消息，立馬回殿稟告殿下。

“殿下，長溯公主也都知道了。”沒有殿下的命令，他只得站在偏殿外。

他只知道殿下昨夜回來後，就喚人打來水，在偏殿沐浴，可這都泡了這麽久了，水也涼了，可殿下也不許人加熱水。

“嗯。”良久，裏頭才傳來他的聲音。

凨起堯手搭在木桶上，背倚著木桶壁，仍在想昨夜的事。

魏府沒有漏網之魚，他要做的，就是趕盡殺絕。

凨起堯偏頭，瞧著木架上的琉璃小燈盞，他也不知道他當時為什麽還要折回再買這一盞廉價的琉璃小燈盞。

凨起堯起身，抓起一件衣衫披上。

他走到木架前，拿起琉璃小燈盞，仔細打量了一番。

這不過就是一盞普通不能再普通的燈盞，她也不過是一個與他有假婚約的人罷了。

他眉頭一蹙，擡手將這盞琉璃小燈盞摔了，免得看著心煩。

可看著摔得粉碎的琉璃小燈盞，他心竟忽地被紮了一下，又莫名地想起魏玲瓏的那張臉。

他不懂，這是什麽感覺，也沒人教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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